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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十二章 人心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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馮貞貞安慰道:“子女是緣分,這也是急不得的。”又道:“徐家大小姐要辦滿月酒,蘇家大少爺娶親,娶得又是薛家大小姐,這兩樁喜事都和徐家有關,你既然來了,少不得去湊個熱鬧。”

唐囡囡笑道:“怎麽我聽說妙筠的侄兒至今還沒說親事?”

馮貞貞笑道:“要說起這話可就拗口了,你也知道他們徐家長孫承家的規矩,到了這一輩,正好是茂哥兒居長,徐景煥那個脾氣你也知道,想到了茂哥兒的兒子這一輩,再把家產還回去,遂說要等大房的兒子也就是二少爺成親生子後再說茂哥兒的事,可他那個堂兄也是個君子,雖然領了徐景煥的情,可卻暗暗較上了勁,拖著不肯讓兒子成親,說茂哥兒是大哥,等茂哥兒成了親再說二少爺的婚事,兩邊就這麽拖著,老太太又早早去了,沒個彈壓的人,可不就拖到了現在。”

唐囡囡道:“徐家都是怪人,要換了別人,指不定打的頭破血流爭這份家產呢。”

馮貞貞道:“只是一些祖產,也沒多少東西,自打老太太去世,徐家就分了家,分成大房二房,大房就不說了,婉姐兒和寶姐兒出嫁的時候,一人置辦了五萬兩銀子的嫁妝,整個京城有誰拿得出來?二房就更別提了,妙筠的嫂子在婉姐兒次子的洗三禮上遇到,戴了一支鑲了那麽大珍珠的鳳釵,我讚了一句好看,她當時沒說什麽,第二日就叫人送了兩顆珍珠過來,說給我打首飾,我親自送了錢去,到底沒收,說她的小兒子盛哥兒在福建,閑時也做些采珠的生意,這些都是尋常。讓我只管收下,我反倒不好意思不收了。”

唐囡囡聽了,心裏更覺得不好受,覺得別人日子都是紅紅火火,偏她糟心事一大堆,可到底也沒閑著,第二日遞了牌子進宮瞧盼姐兒,眼瞧著盼姐兒瘦了一大圈,見了唐囡囡便撲過來大哭一場,唐囡囡心裏頗不是滋味。陪著哭了一場。問盼姐兒究竟是怎麽回事。

盼姐兒也沒否認是自己做的手腳。聽別人說和聽自己的女兒親口承認那感覺可不一樣,唐囡囡氣的揚手欲打:“你怎麽敢做這樣的事。”

盼姐兒捂著臉哭:“我也是沒法子,就是懷不上,眼見著一日日皇上不到我這裏來了。倒是越發寵著蕭氏那個狐貍精,我怎麽能不著急,您說太後會偏心我,可太後住在奉頤園,我總不能見天跑去告狀,在這宮裏,太皇太後又看我不順眼,覺得我不能生,一聽蕭氏有了身孕。源源不斷的賞賜就送過去了,若是她把孩子生下來,這宮裏那還有我的立足之地。”

唐囡囡怒道:“我不是說過麽,你是皇後,她生的再多。那都是庶子,趕不上你生的一個金貴,你有這算計人的功夫,倒不如好好調養身子,你這個孩子,怎麽一點都聽不進去呢。”

盼姐兒哭得越發厲害:“我就是不甘心啊,一樣都是天家夫妻,怎麽太後就那麽舒心,我卻這麽多糟心事,她可以獨寵後宮幾十年,我怎麽就不行,皇上怎麽不學學他爹的癡情勁兒,就算我不能生,他也該只守著我一個才是,可是我還沒嫁過來呢,他身邊就有了一個蕭氏膈應我……”

唐囡囡見她越說越不像,趕忙捂了她的嘴厲聲道:“你生不出兒子難道是別人的過錯?什麽時候這麽怨天尤人起來?你進宮前我就告訴過你,這個皇後不好當,可你信心滿滿的,我也就信了你,可如今你看看你成了什麽樣子?深宮怨婦!你越是這樣,皇上就越不喜歡,這輩子都別想生出兒子來。”

盼姐兒傷心的嗚嗚哭起來:“那我該怎麽辦?”

唐囡囡直嘆氣,暗暗地又有些怨,有些悔,覺得都是皇後這個身份讓她失去了以前那個明朗大方的女兒,反倒給她一個心胸狹隘拈酸吃醋的女兒。

母女倆這邊說著話,那邊效賢知道了,冷冷一笑,可顧忌著唐囡囡是徐妙筠閨中密友的身份,又是他的岳母,到底沒做出什麽出格的事,反而親自到了鳳儀宮說兩句話。

如今的效賢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乖巧伶俐的孩童了,他是皇帝,說一不二,整個天下都是他的,都說天子一怒,威震四方,也許是伯讓的脾氣太好的緣故,讓她們漸漸對皇帝失去了原先的小心翼翼,變得肆無忌憚起來,可人和人是不一樣的,效賢和伯讓也不一樣,如今落到這個地步,也算是咎由自取吧。

唐囡囡小時候還敢擺長輩的架子和效賢開玩笑,如今若是盼姐兒沒嫁給效賢,她還是敢開這麽玩笑的,可如今效賢成了她的女婿,她倒生出了幾分畏懼,再加上盼姐兒一無所出,她又覺得心虛。

效賢倒還客氣,請唐囡囡去奉頤園和徐妙筠說話,唐囡囡想了想也答應了,盼姐兒自然也跟著去了。

奉頤園中,去徐家小住的承德剛剛回來,她今年剛滿十一歲,梳著雙丫髻,穿的衣衫也是尋常,倒沒有公主的尊貴氣派,尤其是在徐妙筠和伯讓面前,她便是長不大的懵懂孩子,伏在伯讓膝上唧唧喳喳的說在徐家做了什麽事。

伯讓笑吟吟聽著,不住的點頭,還要誇讚承德聰明,承德高興地不得了,把從茂哥兒那贏來的一顆碩大圓潤的珍珠給伯讓看:“舅母叫人穿了絡子給我戴,說好看,舅舅說俗氣,給了我一塊古玉,讓我戴著,我怕舅母生氣,只好去舅母那兒的時候戴珍珠項圈,去舅舅那兒的時候戴玉瓔珞。”

徐妙筠在旁邊聽了笑的前仰後合,拿了那珍珠看,果然是珍品,笑道:“前陣子盛哥兒送我的那一匣子珍珠,也都沒這個大,沒這個好。”

伯讓笑道:“難為盛哥兒小小年紀,能撐起這麽大的生意,你嫂子只怕做夢都要笑醒了。”

徐景煥去江南外放,在福建呆過三年,盛哥兒讀書不行,人卻很伶俐,人緣也好,先是和人合夥做采珠的生意,後來索性弄了一個采珠場,每天都有成千上萬兩的生意,如今宮裏每年進貢的珍珠都是經了盛哥兒的手。

偏偏盛哥兒還來跟徐妙筠顯擺,說送進宮裏的說是貢品,其實都不是最好的,還拿出來給徐妙筠獻寶,把效賢給氣的,楞是摳了兩斛盛哥兒珍藏的珍珠,盛哥兒心疼的要命,追著效賢又討了不少好處才罷。

如今他常年住在福建,偶而回來住兩三個月,誰見了不叫一聲三爺。

不過晏靜宜也說過,等茂哥兒成親,該說盛哥兒的親事了,怎麽也要讓他回來住的,不能常年不著家,沒個體統,雖說福建采珠場的生意大,可在晏靜宜眼裏,什麽都沒兒子重要,她是這麽跟盛哥兒說的,盛哥兒也答應了。

徐妙筠笑道:“雖然這麽說,可哥哥一直很不滿意,覺得盛哥兒沒個功名,說親事也不方便,可盛哥兒是私下和我說過的,不喜歡讀書,要我說,不愁吃喝的就罷了,何苦非要有個功名。”

話音剛落,外頭便進來人傳話說效賢,盼姐兒和唐囡囡過來了,徐妙筠又驚又喜,趕忙叫請進來,又是彼此見禮,伯讓帶著承德避了出去。

徐妙筠拉著唐囡囡的手不放:“我還說著,重陽節你若不來便是個遺憾,如今來了便好了,怎麽也要過了重陽節再走。”

唐囡囡笑道:“家裏一大堆事,中秋節還沒到呢,你反倒操心起重陽節的事了,到時候再來便是了。”

盼姐兒自打進來行了禮便一直不說話,效賢也沒吭聲,坐了一會便出去找承德去了。

伯讓正帶著承德在書房裏練字,承德見了哥哥,剛才當著人沒怎麽樣,如今卻丟下筆跑了過來,效賢把她抱起來,臉上這才浮現一抹笑意:“柔柔在徐家又胖了,哥哥都快抱不動了。”

承德眼巴巴的:“父皇都能抱動,皇兄抱不動麽?”

伯讓一笑,讓宮女領著承德出去玩,問效賢:“如今你岳母都來了,意思不言而喻,這件事你究竟要怎麽收場?”

效賢道:“到底要顧忌母後的面子和皇家的顏面,這事就這麽算了,可若是有下一次,我可是不能容忍的,蕭氏固然有不對,可她懷的卻是我的孩子,我怎麽能不心疼呢。”

伯讓道:“等到明年選秀,宮裏的人會越來越多,爭鬥也會越來越多,你要記住,別鬧出損陰德的事情來,讓我和你母後臨老臨老連孫子都抱不上。”

效賢低下了頭:“父皇放心,我心中有數。”

那廂沒了外人,唐囡囡這才對徐妙筠道:“……沒想到盼姐兒做出這種糊塗事,我險些沒臉來見你,如今盼姐兒是你的兒媳婦,你或打或罵,好歹看著我,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。”

說著又呵斥盼姐兒:“還不快跪下認錯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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